十三、庙外：
深山何处钟
唐宇在早上六点就来到图书馆。大门敞开着，楼梯装着的铁栅从未没锁上过，岁月点滴地侵蚀它，布满了斑斑锈迹，早就拉不开了，学校也懒得管它了。
毕竟，世界上，最起码在中国内，在当下，已经不会再有孔乙己那般的盗书者了。“万世师表”的牌匾在文革中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所谓的信仰的雕像也早就被推倒了。
“我想你带若棃去庙会玩。”西兰花早就在那里等着，一见到唐宇就开门见山。
“当然可以，不过你不是……她的……他的男朋友吗？”唐宇极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在‘小雪’之前，我都没办法离开这里了，否则就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这么夸张？”
“嗯。”
“那好吧，不过你就只为这件事找我？”
“当然不止……”西兰花露出一副淡雅如墨痕的笑容。
……
每天傍晚，夕阳为校园抹上橘红的光辉，当同学们都各自在学校里快活时，图书馆里总会出现一个少女的声音——
“西兰花，我要，快点……”很发嗲的声音，“我想喝……”
没错，就是这个喜欢喝加了糖的普洱的女孩，叶若棃。
还有她忠诚的狗，西兰花，“好啦，等一下了啦，很快就可以了。”
然后通常会出现第三者——
“你怎么又来了啊？你死心吧，西兰花已经是我的人了，……嗯……我也已经是西兰花的人了。你个死唐宇别想拆散我们这对戏茶水的鸳鸯！”
“喝吗？”西兰花像戏法家一样又变出了一个杯子，不待唐宇回答，西兰花就已经用茶装满了第三个杯子，这一切都仿佛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若棃，今天你不用问我功课了吗？”西兰花问。
“死贱人，我有那么笨吗？你还想我每道题都不会吗？”
“不是这样的吗？我不记得谁的数学不及格呢？”
“你……你个贱人贱人贱人！”若棃杏眼圆瞪，咬牙切齿，不知想说什么了，只管用力打西兰花。
“如果被小若棃打的人是我，我会很开心呢！”唐宇握着杯子说了句话。
不理睬身边的小公主和受虐狂，“今晚要听我讲故事吗？”
“你会讲故事？”小公主双眼闪烁着象征好奇的光芒，张大双眼直视西兰花，催促他快点讲。
“我想听。”受虐狂也表示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们应该也听说过‘水泵厂中学图书馆中的不可思议的莫名其妙的毋庸置疑的百思不得其解的神秘事件’ver1.0-100.0吧？”西兰花提问。
“大概听说过。”唐宇回答。
“嗯。”若棃回答。
“那么，这个长长的像水蛇卵一样奇怪的名字看出有的同学语文水平不怎么样又或许是背语文基础知识太用功了。那些内容基本上都联系了中国近代百年来的历史，这只能说明这所百年名校重点高中的学生历史和作文学得好，那些故事全部都是假的……”
“贱人，你再说废话，信不信我要开水泼你，你的性命不受宪法保护的哦！”若棃生气了！
西兰花和唐宇都很满足地看着若棃发怒，他们都喜欢被自己喜欢的女生呵斥。
“好了，说到底——”西兰花正色道，话里夹着一丝苍凉，“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关于我的。”
“就是你今天早上跟我……”唐宇冲动了，一句话脱口而出。
“不要说，若棃她会……”西兰花也冲动了，又一句话脱口而出。
“什么事，能告诉我吗？”西兰花和唐宇都也喜欢若棃这种小孩子气的风格。
“啊，没事，真的没事。”
“快说，我不管，反正我就想知道……”
“啊，没什么……”西兰花打开身边的一本杂志。
“说嘛……”若棃开始撒娇。
“啊，你不是说要听我讲故事吗？”
“够了，快说，你再这样岔开话题我会生气的！我会哭的，然后就会从窗口跳下去，那时候就变成和你一样孤独的没人认识的鬼。我……我还会不管你，不让你管我，自己一个人哭到没法投胎没法呼吸没法生活，在悲伤中不停地不停地……”若棃眼睛里像有什么剔透的东西在打转。
“其实也没什么……”西兰花深知某些事是不能说的。
“就是西兰花叫我代他陪你去看庙会。”唐宇深知只能说这件事了。
“为什么？不会是西兰花不要我了吧？是西兰花不要我了……呜呜……我……很伤心，明明大家在一起，那么开心……是我惹人讨厌，我笨、自私、爱哭鼻子、小孩子气、经常乱发脾气，像小学生一样。我……我……”若棃鼻子一酸，蓄势待发的泪水自上而下划过脸颊。
“笨蛋，我们不是……不是说我们是恋人吗？那些都是我最喜欢的你的特点呢！为什么会讨厌呢？自私的是我，我这两个节气都无法出去了。那个庙会不是说要恋人成双成对的去玩吗？你是很想去看的把？让唐宇陪你去好吗？”西兰花抱着若棃的头，声音很温柔，脸上淌着的泪水渗进西兰花身上和若棃一样的水泵厂中学的校服里了。
“但是，我只想和你……跟着你去。”
唐宇接受不了两人的侧面，转过头去，与其不让他们拥抱，毋宁自己不看为好，不过心头还是妒忌，还是淌着血，再浇上醋酸甚至盐酸，更加受不了了。
“没关系，你要认真地去玩，用你的眼睛代我去看。回来要兴高采烈地跟我说见到了什么新奇的有趣的事情。”
“嗯。”若棃像小猫一样，撒娇地偎依在西兰花怀里，贴着西兰花的校服不停地左右扭头，像要钻进去一样，泪水被校服擦去了。
斜阳映进来，天还亮但已经能看见月亮了，太阳也赶往地球的另一侧去了，他们也互相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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